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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有效能的心理師?
心理治療有沒有效? 這是許多人會質疑的問題,究竟心理師與一般的心靈成長導師有何區分? 所提供的幫助會比算命或占卜師來得好嗎? 真的能治療好心理疾患嗎? 比起美國的心理師來說我們幸運得多,因為我們不見得馬上要回應這些困難的問題,而他們則被迫要向保險公司證明心理治療的效果。
 
如我在〈最強的學派是?〉一文中所述,在美國通常是由私人保險公司來決定給付心理治療的金額與次數,對於信奉自然科學的保險業者而言,心理治療應該跟藥物一樣,給了一定的劑量就要產生效果,無怪乎學者們紛紛發表其特有的治療法,並試圖用量化研究來證明治療法的效用。能標準化操作的認知行為治療就是這個風潮下的產物。
 
風潮過後,開始有不同的聲音,所有老經驗的治療師都心知肚明,心理治療的歷程千變萬化,雖然沒有保證有效的療法,但的確有某些治療師特別能為帶來幫助。研究也證實了大家的直覺,比起治療學派,治療師的個別差異才是重點。
 
對於新手來說,這不見得是好消息,因為這表示並非用心專研某個治療學派就能保證自己諮商的成效,所以究竟該往哪個方向努力? 即便不用向他人證明,那究竟要怎樣才能自我說服,自己是個還不賴的治療師?
 
受到臨床心理訓練背景的影響,年輕時我常以病人的症狀是否有改善做為自我評價的標準。畢竟在醫院裡時常會聽到某某醫師治好了嚴重的邊緣型人格病人,又或者某個心理師是治療強迫症的專家,把病人轉介到他那邊就放心了。然而,隨著經驗與知識的累積,我明白了影響治療成效的變數太多了,畢竟每周我只和當事人相處一小時,把改變全歸因到自己身上,這不也是一種自大?
 
雖然無法保證諮商的成效,但仍然許多關鍵且具體的部分是我們可以努力的。沒錯,就是諮商歷程,更準確地說是與療效緊密相關的「諮商關係」,例如在當事人冒險坦露痛苦時,心理師是否能明白其中的分量,並慎重對待案主的信任? 當諮商發生抗拒或衝突時,心理師能否保持關懷,並主動修復裂痕? 在當事人陷入低潮,感到自我厭惡、憤怒或者羞愧時,心理師能否同理這些痛苦,真心接納與我們同樣不完美的當事人?
 
看到這邊,或許你的心情跟著沉重了起來,問自己「我真的能做到這些嗎?」。別擔心,真正誠實的答案是,誰都無法每次都做到。
 
是的,這並不容易,我現在的體認是,與其說諮商是固定的「能力」,倒不如說是每次晤談都需要用心維繫的「努力」,因此在諮商結束後,我都儘量督促自己寫筆記,藉機反思本次諮商的過程。然而我們都是凡人,自然無法每次都做得好,有時甚至會犯愚蠢的錯,這篇文章想談的,其實是我前陣子搞砸的心情。
 
  • 難堪的負向回饋
前陣子受邀到某單位主講〈認識心理疾患〉,我離開醫院多年,嚴格來說不能算是最合適的講者,只是雙方已合作多年,也就順勢講到了如今。課程結束時,有學員(同時也是我的讀者)發問:「在你的工作經驗中,是否曾有比較棘手的心理疾病患者,是接不住必須轉介的?」。
 
這問題可以有兩種意思,第一是「心理疾患中有沒有特別嚴重不容易處理的類型?」,第二是「方格正你有沒有接不住的個案?」。我針對前者給予答覆:「在我的經驗裡,諮商的難度不在於診斷的嚴重性,若能建立起互信合作的諮商關係,即便是思覺失調病人也能幫助他們一起面對疾病所帶來的難關;相反地,若難以建立好的關係,即便當事人沒有任何心理疾患,諮商有很高的機率會不了了之」。
 
但回答當下我有些心虛,因為腦子浮現的是前不久所收到的一封信,裡面的大意是:
你好,我是今天下午跟你諮商的學生,跟你談完後覺得很不舒服,這是我最糟糕的諮商經驗,就算你有多年的經驗,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的感覺,並希望其他同學不要有跟我類似的遭遇。」
 
收到這封信時我相當震驚,沒想到和我會談居然是這麼糟糕的經驗,連忙著回想是哪個學生、當時我說了什麼不應該的話。心裡有個底後我回信給她表示歉意,並希望有機會她能再回來,當面把不舒服說開,很遺憾我並沒有得到第二次機會。
 
回顧那次會談,印象中我採取較指導性的方式,建議對方要主動與同儕互動,比較有爭議性的話可能是「我知道有時候男生挺現實的,除非女生長得特別漂亮,不然男生不會主動靠近」。ㄜ...我知道妳們心裡在想什麼,這些話聽起來很誇張我知道,就算被申訴也是活該,但請暫且聽我解釋。
 
我妹妹就讀大學時,因為外表比較不起眼,感受到有些男同學的差別待遇,看到班上漂亮的女同學,總是有男生噓寒問暖、考前主動送上筆記等,對男性的現實有些失望;身為哥哥的我聽到後,除了意識到平時身為男性的盲點外,也有點心疼妹妹的遭遇。
 
因此說出些話的我,用意並非批評對方的外表,而是想對女生容易被以貌取人的處境表達理解。當然,我做得很粗糙,這些話不盡然不能說,如果我更完整地分享我與妹妹相處的經驗,以及對妹妹的心疼,或許對方就更能理解我的心情。
 
平心而論這不是我平常該有的表現,但何以我在當次會談做得這麼粗糙、過於指導性? 或許是因為前晚沒有睡好,導致整天昏昏欲睡,再加上當周我已經與超過二十個人會談,還有許多新案主(意味著更多的訊息量),已經超出我所能負荷的了。
 
我知道勉強自己這樣下去對我、或是對當事人並不好,因此當機立斷決定辭去在社區心理衛生中心的兼任工作。雖然收入會因此減少,然而對於我來說這才是對的事情。現在工作相當競爭,或許有些心理師以接大量的工作為榮,只是一但工作超載,自然就難以珍視每次與案主的相會;說白一點,當滿腦子想著下班休息時,又怎麼能有足夠的耐心、同理心呢?
 
  • 月光下的藍色男孩
心理師對我說的話是真的嗎? 還是一種諮商技巧或者是演出來的?
 
這是許多案主心中的疑惑,也是我難以回答的問題。問題背後所顯現的,是被真心關懷的渴望,以及不敢輕易地相信他人的矛盾。
 
當心理師不是件簡單的事,困難之處在於我們必須符合許多不同的框架,例如演講時必須要生動活潑、寫作時要能打動人心,更別提不同的案主對心理師的期待都不盡相同,在諮商時理想上應該要試著瞭解案主的期待,並達成共識。在這麼多壓力下,心理師似乎沒有任性「做自己」的權利。當我收到同學的負面回饋時,第一個感受到的是「羞愧感」,好像自己完全沒有所謂心理師該有的樣子。
 
這聽起來有點悲傷,我想到<月光下的藍色男孩>這部電影,片中Little原本是個害羞弱小的同志,在飽受欺凌後,將自己蛻變為一個渾身肌肉的毒販,將過去的自己藏在很深的地方。當然每個人的處境並不一樣,但某種程度上,為了被社會或他人認可、為了生存,我們都必須「演好」某個角色,但心理師也是其中的角色之一嗎?
 
隨著工作經驗累積,我體認到心理諮商的知易行難。無論採取的是何種複雜的取向技巧,根本之處還是對於眼前這個人的接納與關懷,這完全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,甚至需要長時間的「修練」。
 
「嗨~ 很高興今天又看到你」。這句話說來輕巧,然而如人際歷程理論所說的,許多需要求助的當事人,問題就在於不容易與他人建立親近的關係,這也很可能反應在諮商關係中。但當諮商關係處於疏離、緊張或者衝突的狀態時,心理師若能「真誠一致」地說出「很高興見到你」,此時這句話就不再輕飄,而是情深義重。
 
這就是我所說的修練。
 
當我們選擇(簽下去?)從事助人工作時,所投入的不僅僅是一個職業,而是對於關懷他人的一種承諾。說得浮誇點,我們便走在學習如何去「愛」的路上,這反過來也會充實我們自己的生命。
 
當我們抱持著這份承諾,那就不是在「演出」某個角色。儘管不見得總是能做好,但在一次次的努力中,我們將成為更好的照顧者
 
或許有一天,我不需要腸思枯竭地去想安慰的話語,體諒與關懷會自然流瀉。
 
我是這樣期待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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